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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郎傀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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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郎傀(8)

謝夫人尷尬一笑, 望向阮言的眼神中滿是疼愛與關切,瞧得阮言渾身不自在。

沈安倪了一眼不遠處的老管家,對阮言道:“東西都備好了, 就在這裏換上吧。”

“哎?”

老管家提了一盒東西上前, 撂在地上,對阮言笑瞇瞇道:“小少爺可要快些了, 後頭還有流程呢。”

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過多心,老管家在說“流程”這兩個字時好像刻意加重了語氣。

老人笑起來時, 眼尾處堆滿了魚尾紋,對上他的眼神時,見到那渾濁的眼球中藏著未知的迷霧。

給人很不好的預感。

沈安遣散了眾人,提著紅棕盒子關上門。

他背對著阮言,打開盒子, 裏頭裝著的是鳳紋鑾金的大紅嫁衣。

阮言腳步後退,問:“這是給我穿的?”

“不然呢?”沈安像是心情不太好, 將盒子踢到阮言面前, “快換上。”

莫名其妙的。

阮言懶得跟他一般見識, 坐在木凳上解開長衫的扣子。

解扣子的動作頓了一下, 他擡眸見沈安沒有回頭的意思,這才放心脫掉衣服,套上盒子裏的那件紅嫁衣。

這嫁衣分成好幾件, 要比白九宴的小裙子更加覆雜繁瑣。

就連熟讀《人類幼崽養成指南》的0612都束手無策。

“好了嗎?”沈安問。

阮言稀裏糊塗地換上, 發現婚服並不是傳統古代漢服, 而是上衣下裙的搭配。

上衣為立領對襟,下裳為馬面裙。

紅嫁衣, 金錦繡,祥雲龍鳳上還紋了些阮言看不出來的小物件。

衣服是好看的, 瞧上去十分貴重,只是並不合身。

沈老爺子每次迎娶姨太太,從訂婚到完婚,都不過七日時間。

這嫁衣如此精致細膩,定然不是七日就能制出來的。

由此,阮言有了一個猜想:【這嫁衣該不會是繼承制的吧?】

【……】

算了,反正他又不是真結婚。

阮言輕聲道:“我換好了。”

沈安回頭,見到身後的美人時眸光亮了一瞬。

他的目光由垂軟的裙擺一直落到阮言面上,盯著阮言的唇瓣,神情漸漸陰沈。

阮言被他看得渾身發毛:“怎麽了?”

“九姨娘明明還沒有塗脂抹粉,唇瓣卻這般垂涎欲滴,讓人望而生津。”

沈安的指腹摁在阮言的唇角。

“嘶。”阮言吃痛一聲,手指不直接撫上唇角,這才發現嘴角被昨晚那個家夥咬破了。

他的唇瓣也微微發麻,好像確實要比往日腫了一些。

他晃了晃沈安的衣袖:“快走吧,張管家剛剛說了還有別的流程,我們不要耽誤時間了。”

沈安今日穿著一身白色小洋裝,頭發染成了深棕色,燙了卷發,瞧著像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少爺。

他的語氣平淡:“這麽急做什麽?急著嫁給我爹嗎?”

阮言微微蹙眉:“你怎麽了?”

“偷情的感覺是不是很爽?”

沈安捧著阮言的側臉,越瞧那嘴角的傷口就越是來氣,恨不得將他吞之入腹。

“那個男人是誰?該不會是我爹吧?嗯?”

阮言睜大了眼睛,真是覺得這人有什麽大病:“你在胡說什麽!”

“你這是心虛了?”

阮言忍住翻白眼的沖動,無奈道:“我在這裏被關了一夜哎!這鬼地方估計只有鬼會來!”

沈安輕笑:“是哦,九姨娘這幅身子最招那些孤魂野鬼了。”

“沈安!”阮言立馬捂住他的嘴。

救命了!祖宗你可別說了!

那位孤魂野鬼說不定就附在我身上呢!

阮言生怕沈安口出狂言惹怒了厲鬼大人,小手死死摁住他的嘴,沈安用了些力氣才扯了下來。

他覺得阮言的反應很不對勁:“昨天還乖得要死,今天就翻臉不認人,這其中肯定有貓膩。”

他掰過阮言的小臉,逼問道:“那個男人是誰?他都碰你哪裏了?”

“都說沒有了!”阮言雙手握著他的胳膊,想推開卻使不上力。

好暈……

面前的沈安好像也有些重影了。

腦袋好重,好難受。

懷裏的小少爺忽然不掙紮了,像失了魂似的楞楞地看著他。

沈安在他面前晃了晃手,也不見阮言有反應,這才有些慌了:“你……沒事吧?”

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:“大少爺,時候到了,要是晚了老爺會生氣的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沈安回應。

阮言抓著沈安的衣袖,強忍著不適:“我有些不舒服,你不許再和我吵架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走吧。”

沈安扶著阮言的手,由於時間不夠,甚至連妝容發飾都沒有做,謝夫人在阮言頭上蓋了個紅紗蓋頭,就算走完過場了。

接下來就是上車的環節了。

門口只停了八輛車,卻堵滿了整條街,街裏鄰裏都紛紛站在道邊圍觀,瞧見那位老管家便知曉了。

這又是沈家在娶姨太太了。

“今年這是第幾個了啊?又是一個可憐的姑娘家。”

“阮家就那一個姑娘吧?聽說那丫頭很喜歡唱戲,可惜沈老爺子最討厭那些梨園戲子了。”

“哎?你這麽一說我可想起來了,林先生先前不就是被家裏人送進沈家的嗎?但沒過幾天就被趕出來了。”

“什麽趕出來啊,那是林先生自己逃出來的!貌似沈老爺子有些不為人知的癖好,否則也不會死了那麽多老婆。”

這個大娘說話的聲音有些大,每一個字都傳到了阮言的耳朵裏,還有他身旁的沈安。

沈安瞇眼望向那個說話的人,握緊阮言的手,小聲道:“別聽他們胡說。”

“有我在,你就不會有事。”

阮言隔著一層紗看不清沈安的神色,但少年似乎很認真道:“最起碼在我吃到你之前,我不會讓任何人碰到你。”

“鬼也不可以。”

阮言被帶上了車,上車前見到後頭車裏坐著的阮昭對他露出安心的笑容。

見阮昭身上沒有穿嫁衣,說明沈家只要了他一個姨太太,阮言也就放下了心。

“走吧。”

沈安就坐在阮言身邊,那是原本新郎坐的位置,但卻有人覺得奇怪。

車剛動了一下,身旁的窗戶叩了兩響。

阮言轉頭,但他看不清敲窗戶的人是誰。

他聽到沈安問:“謝夫人,還有什麽事嗎?”

謝夫人是追出來的,說話時還喘著氣:“這是我家阿言小時候背的布包,以後阿言離家了也好有個念想。”

有個東西從窗外遞了進來,阮言下意識接過,垂眼見到這是一個上頭帶著補丁的布包。

他撫摸著那塊補丁,道:“謝謝。”

他瞧不出謝夫人的神色,只當這是她對姐弟二人最後的良知。

迎親的車要繞路走,開得有些慢。

阮言發現手中的布包鼓起來了一塊,裏頭像是有什麽東西,但礙於沈安在這裏,他遲遲沒有打開看。

可誰知沈安先開了口:“看看吧,這是謝夫人送給你最後的禮物。”

這人什麽時候知道的?

阮言狐疑地轉頭對上少年的影子,手伸進布包裏一摸,竟摸出了一大把的金條!

“怪不得這麽重。”阮言疑惑道,“她是怕我被你們沈家人欺負嗎?”

“這話你自己信嗎?”

阮言想都沒想:“不信。”

沈安道:“布袋裏頭有符咒,是她知道自己辦了缺德事,在拿錢消災。”

阮言想起謝夫人那副拿鼻孔看人的模樣,只覺得諷刺:“原來她還信這個。”

“壞人自我安慰的一種方式罷了,以為這樣就能得到神明的原諒,就能更加肆無忌憚地做壞事。”

阮言掂量著手中的金條:“所以說,越壞的人,越怕這些鬼神之說。”

心裏有鬼的人才最怕鬼。

“但是這種人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。”

沈安向阮言的方向靠近了些,幽然道:“他們活著的每一天,都以為是神明的恩賜。”

話停在這裏,車也停到了沈家側門。

沈安怕阮言行動不便,直接扯下了他的蓋頭扔到老管家身上。

這個環節貌似不是很重要,老管家沒有多說什麽,只是默默收好,然後拉開車門,扶著阮言下了車。

只有一輛車停在了這裏,四下寂靜,只有火盆裏紙錢燃燒的聲音。

老管家解釋:“新娘子過門要先跨火盆,去掉外頭帶進來的臟東西。”

阮言瞧著那擺在地面上的銅盆,裏頭的火苗竄出兩尺高。

“曾經的幾位姨太太也都跨過這種火盆嗎?”

老管家道:“當然了,這是沈家的規矩。”

沈安跟在阮言身後,輕輕推了他一下:“走吧,沒事的。”

不是吧大哥?你這是趕鴨子上架呢!

阮言連連搖頭:“這,這會死人的!”

他腰間還戴著池顏卿的紅線,也不知道算不算老管家口中的臟東西。

而且昨晚池顏卿說過,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像沈嚴與那只厲鬼一樣。

那他自己是不是也算臟東西?

“我不要,我不要跨火盆!”

阮言連連後退,撞進沈安懷裏,眼裏含著淚花,可憐巴巴道:“我不要。”

沈安眼皮狠狠一跳:“九姨娘,你剛剛在阮家可不是這麽對我說話的。”

話音剛落,阮言就接了一句:“我錯了還不行嘛。”

小少爺怕得小手都在顫抖,雖然看不見蓋頭下那張蠱人心神的小臉,可他只要鉆進懷裏,就能讓人拿他沒辦法。

沈安一梗,喉結上下滾動:“行。”

0612默默註視著這一切,感覺與那本新小說的劇情愈發貼切了。

會撒嬌者,天下無敵。

沈安將阮言橫抱起身,擡腿就要朝裏頭走,被老管家攔下:“大少爺,這不合規矩。”

“哪裏不合規矩?本少爺就是規矩。”

沈安斜眼瞧著老管家,威脅道:“你要是敢同老爺子講,明日裏火盆裏燒的紙錢就是送給你的。”

耍無賴確實管用,老管家只好給沈安讓開了一條路。

若以靈堂為中心,從側門進來後就是北邊的小花園,裏頭花團錦簇,甚至盛開著不應季的花。

老管家緊跟兩人身後兩步遠的位置,問:“九姨太喜歡什麽花?明個兒我著人布置一下。”

這話看似應情應景隨意一問,阮言剛要回答,就聽到沈安低聲說:“從現在起,不要回答他的話。”

阮言乖乖點頭。

出了北花園就是靈堂了,瞧外頭的布置仍然與阮言第一夜見到的那樣。

紅燈籠由池塘邊一直延伸至靈堂門前,像是一條指引方向的路。

門前還站了幾個穿著整齊西裝的男子,以及兩位身著洋裝的夫人。

他們雙手合十,手握朱砂珠串,嘴裏也不知在念叨著什麽,十分虔誠。

而其中,阮言一眼就瞧見了那個身材高挑的男人,嘴角狠狠一抽。

這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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